去年在庙口,那位老先生盯着我的掌纹突然皱眉,指甲盖在感情线上来回刮了两下,嘴里 “啧” 了一声。我本来只是旅游凑热闹,被他这架势搞得后颈发毛。“姑娘,你婚姻有劫啊。” 他压低嗓子,手指头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道波浪线,“这里,断断续续的。”
我付了双倍钱 —— 他说消灾要加钱,这才是我婚姻的第一劫。
回家路上我捏着那张画满符咒的黄纸直乐。我和老陈恋爱七年结婚三年,吵得最凶那次也不过是为了空调该开 26 度还是 28 度。能有什么劫?可临睡前,老陈又把袜子丢在洗衣机盖子上,我盯着那两只卷成海螺状的灰袜子,突然想起算命先生说的 “断断续续”。
“劫” 这个字,听起来像天打雷劈,其实可能就是鞋里的沙粒。
后来查资料才知道,命理里的 “劫” 有时候特指第三者,但更多时候是泛指 —— 性格冲撞、经济纠纷、婆媳矛盾,甚至像我和老陈这种 “袜子战争”,都能算。朋友阿芳离婚前半年,也被路边摆摊的说过 “夫妻宫有黑影”,结果问题根本不在什么玄乎的黑影,而是他俩连买菜都要分账。有次我在超市遇见他们,看见阿芳举着半颗西兰花说:“这瓣叶子是你昨天单独吃的,得从你那份里扣掉。”
现在想想,那算命准得有点吓人。但要是没那句提醒,这些矛盾就不存在了吗?我妈常说我:“你呀,爆竹脾气一点就着。” 而老陈偏偏是个树懒转世,快递盒堆成比萨斜塔都不带整理的。上周末我急着找医保卡,他还在慢悠悠说 “可能在那摞杂志下面…… 或者衣柜第三层?”,我当场炸毛,他倒好,捧着西瓜问我要不要先降降火。
所谓劫,大概就是命理师对生活毛边的模糊概括。
我开始偷偷做实验。每次想吼老陈时,就学算命先生掐指头数三下。有次他忘交电费导致冰箱化冻,我盯着滴滴答答的水渍,突然发现他正用擦地板的姿势偷偷瞄我表情,像只闯祸后观察主人脸色的金毛。那瞬间我笑场了 —— 这哪是什么劫,分明是两个笨拙的人在同一条船上手忙脚乱。
现在我们每月挑个下雨天搞 “坦白局”,其实就是窝在沙发上吃烧烤。有回他嘟囔:“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,你嫌大排档筷子不干净,用纸巾擦了五遍。” 我反将一军:“那你知不知道,你每次说谎都会摸耳垂?” 这些鸡零狗碎的坦白,比什么符咒都管用。
上周路过庙口,发现算命摊子换成了卖糖水的。我买了碗红豆汤,老板说:“要加陈皮吗?去苦的。” 突然觉得婚姻大概也这样,明知道生活总有苦味,但总有人记得给你备一勺糖。
或许 “劫” 不是预言,而是提醒我们哪里该修修补补?就像闽南话说的 “无冤无家,不成夫妻”,那些吵吵闹闹的皱褶里,说不定藏着让布料更耐磨的经纬线。
(突然想到冰箱里还有半块西瓜,得赶在老陈把它吃光前留一勺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