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阿琳上周取消了婚宴，因为算命先生说她和未婚夫八字相冲，三年内必生变故。她红着眼圈对我说：”宁可信其有吧。” 我递给她纸巾，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攥着写满 “天作之合” 的命书走出算命摊时，那种如释重负的窃喜。

那位总坐在城隍庙拐角的陈半仙，桌上永远摊着本边角卷起的万年历。他眯眼掐算我和初恋男友的生辰八字时，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的芝麻酱。”金玉良缘啊，” 他突然提高音量，”姑娘这婚姻宫亮堂得很！” 后来我才知道，他给每个三十岁以上的女顾客都说过类似的话。但当时这句话像颗定心丸，让我在彩礼谈崩、嫁妆短缺的兵荒马乱里，死死攥住这根虚幻的稻草。

所谓 “好婚姻” 的判词，拆开了看无非是些正确的废话。去年参加同学聚会，发现当年被算出 “克夫相” 的小敏，如今和做程序员的丈夫经营着跨国远程婚姻；而曾被预言 “旺夫命” 的班长，去年刚结束第二段婚姻。记得陈半仙最爱说的 “夫妻和睦”，有次被我追问具体标准，他含混地比划：”就是少吵架多吃饭。” 现在想来，这倒比某些婚姻指南更实在 —— 至少承认了吵架的必然性。

表姐再婚时，二姨特意找了香港大师合八字。大师说这对 “晚缘配” 要防 “金过刚”，建议婚礼别收金器。结果表姐在朋友圈晒出整排金镯子，配文 “刚到底”。他们现在养着三只猫，周末轮流给对方父母视频。这种 “不标准” 的婚姻，在命书里大概只能算个 “及格”，可谁能否认那些镜头里漾开的笑容？

有回在咖啡馆听见隔壁桌年轻女孩兴奋地说：”算命讲我明年红鸾星动！” 她手机屏幕还亮着星座运势的页面。我突然意识到，我们需要的或许不是预言，而是在婚姻这座迷雾森林里，有人提前在某个树杈上系了条红布带。至于布带后面是悬崖还是桃源，终究要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去探。

去年路过城隍庙，陈半仙的摊位变成了奶茶店。捧着热乌龙茶走回家时，丈夫正把炒煳的青菜往自己碗里拨。这个当年被算出与我 “生肖六合” 的男人，如今最大的优点是饭后主动擦桌子。你说那些命理预言准吗？我们确实没离婚，但也经历过无数次想掐死对方的瞬间。

下次再遇到算命先生，我大概还是会停下来听听。就像明知天气预报不准，出门前仍会看一眼天色。毕竟婚姻这场长途跋涉里，人们总要找些借口来原谅它的泥泞，或者庆祝它的晴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