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陪闺蜜去算命，她刚和男友吵完架，整个人蔫得像霜打的茄子。算命先生是个戴老花镜的瘦老头，摊前红布上摆着个磨得发亮的竹签筒。闺蜜摇签时，我听见竹片哗啦哗啦响，像在嘲笑现代人的焦虑。结果抽出来个 “上上签”，老先生眯眼念道：“天赐良缘，百年好合。” 闺蜜却突然笑了：“上回分手前我也抽到这签，您说准不准？”

这话把老头噎得直咳嗽。回家的路上，闺蜜把签文折成纸飞机扔进垃圾桶，金属光泽的包装纸在夕阳里闪了一下，像极了婚礼上撒的彩屑。我突然想，所谓 “上上签”，到底是我们期待的祝福，还是命运随手打的草稿？

我奶奶那辈人特别信这个。她总说当年合八字时，先生批她 “金玉满堂”，结果嫁过来才发现爷爷家穷得连米缸都是借的。可奇怪的是，她至今把那张泛黄的批命纸压在梳妆台玻璃下，有次我擦桌子碰歪了，她急得差点用扫帚打我。后来才懂，她守着的是那个 “相信好日子会来” 的念想。就像现在人转发锦鲤，图的未必是显灵，而是给自己一个把手伸向希望的借口。

去年参加同学婚礼，新郎在台上掏出一支塑封的 “上上签”，说是特意去城隍庙求的。新娘笑着笑着突然掉眼泪 —— 后来才知道，他们恋爱长跑七年，有四年在异地，有两年在凑首付。这支签被他们贴在冰箱上，旁边是水电费催缴单和孕期检查报告。你看，婚姻里的 “上上签”，从来不是免死金牌，倒像是火锅里的底料，再好的配方也得经得起反复熬煮。

有个开婚庆公司的朋友告诉我，她见过最离谱的案例是新人拿着 “下下签” 来退定金，说算命先生预言他们 “三年必离”。结果半年后又在店里重逢，原来是各自找了新对象，偏巧选了同一天办酒。她边说边往嘴里塞薄荷糖，玻璃罐子碰得叮当响：“要我说啊，婚姻这玩意儿就像煮粥，火候对了，白粥也能熬出米油，火大了龙肉都能煮成渣。”

这话让我想起小区里那对老夫妻。老爷子天天推着轮椅带老伴晒太阳，轮椅扶手上绑着个褪色的平安符。有次暴雨天看见他们躲在车棚里，老太太非要数清雨帘里有几道银线，老爷子就真的举着老花镜陪她数。后来才知道，他们年轻时算过命，说是 “冤家聚头”，气得老太太当场撕了签文。现在轮椅侧袋里还装着撕剩的半截，红纸黑字写着 “白头”。

或许婚姻最吊诡的地方就在这里 —— 那些号称能洞悉天机的人，永远算不准人心里的弯弯绕绕。就像我妈常说的，她和老爸吵了三十年，菜刀都摔过三把，可每次吵完必定记得给对方泡杯蜂蜜水。去年我爸心梗住院，她守在床边念叨：“死老头子要是敢先走，我追到阎王殿也要再跟你吵一架。” 吓得护士差点按呼叫铃。

所以现在要是有人问我 “上上签” 准不准，我大概会摸出手机给她看天气预报 —— 今天显示暴雨，可我阳台上还晾着被子呢。真要信命，不如信自己手掌的温度。毕竟婚姻这场漫长的双人舞，跳得好不好，从来不是签筒里那几根竹片说了算。

话说回来，要是哪天我抽到 “下下签” 却遇见想嫁的人，大概会学闺蜜把签文折成纸飞机。不过这次要换个扔法 —— 往天上抛，让风来决定它落向婚礼的红毯，还是离婚事务所的台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