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傅，我和他算不算上等婚姻？” 这些年，我不知听过多少遍这个问题。问的人眼里闪着光，好像我嘴里能吐出个金科玉律来。早年我还会翻着泛黄的命书摇头晃脑，现在？先得摸出保温杯呷口茶 —— 这事儿啊，得从头唠。

八字合婚里最唬人的说法叫 “天地鸳鸯合”。日柱天干相生、地支六合，比如甲木配癸水，子丑相合，老辈人就说这是 “天造地设”。我二十出头时特别迷信这套，直到给表姐合婚：她日柱乙亥，男方日柱庚寅，按古书说是 “金克木” 的凶配。可人家现在结婚十五年，开小吃店起早贪黑，反倒比许多 “吉配” 夫妻更恩爱。后来我才咂摸出味儿：所谓 “上等”，在算命行当里至少有七八种解释。

紫微斗数师傅喜欢指着夫妻宫说事。”武曲天府坐守？上等婚姻！” 可他们不会告诉你，这组合也主配偶强势 —— 去年有个女客户就抱怨：”您说的吉星云集，就是我老公啥都管？” 更别提那些新派命理师，能把 “七杀入庙” 包装成 “霸道总裁命”，听得小姑娘们脸红心跳。有回我围观同行忽悠人，愣是把克妻的 “孤辰寡宿” 说成 “专注事业”，临走还收了 888 红包。

这行当最隐秘的规则，叫 “看人下菜碟”。遇到知识分子，就把 “五行平衡” 说成能量守恒；碰上生意人，六冲都能圆成 “越冲越发”。我曾亲耳听见某大师对富豪客户说：”您俩八字水火相克？妙啊！火煮水成财，这叫旺夫又招财！” 转头那对夫妻送我两盒月饼 —— 离婚时分的。

最讽刺的是 “门当户对” 的新衣。现在谁还提家境啊？都改叫 “磁场契合度”。有对小情侣，女方印星重男方财星旺，按古法是 “慈母多败儿” 的劣配。我师父当年会直说 “不合适”，现在得换个说法：”你们这是互补型婚配，一个主内一个主外。” 后来姑娘偷偷告诉我，她男友听完当场订了婚戒 —— 您说这算准还是不准？

2018 年我遇到个特别案例。女方日主戊土，男方日主甲木，典型的 “木克土” 凶配。但两人都是搞地质勘探的，常年野外作业。我犹豫半天说了实话，结果人家哈哈大笑：”土生木才对啊！没我挖矿他哪来的研究样本？” 后来他们寄来的结婚照，背景是戈壁滩上的夕阳，比任何命盘都鲜活。

还有个让我失眠的客户。老太太拿着泛黄的合婚帖找我，上面朱笔批着 “乾坤配，上上等”。她抹着眼泪说：”可老头子打了我三十年。” 那天我盯着那些华丽的术语 —— 天德合、红鸾星动，突然觉得像场黑色幽默。

现在谁再问我 “上等婚姻”，我就讲个比喻：命理就像天气预报，能看出是晴是雨，但你们带不带伞、会不会互相擦雨水，那得自己把握。有位程序员客户说得精辟：”合婚算法要是准，你们早该拿诺奖了。”

这些年我渐渐悟了，所谓上等婚姻，不过是人们对美好的投影。真正的好姻缘，藏在深夜留的那盏灯里，在病床前削的苹果里，甚至 —— 就像我那对 “凶配” 表姐夫妇 —— 在凌晨三点一起和面的面粉堆里。下次若有人神叨叨跟你说 “天作之合”，不妨回他：地上的合，比天上的合要紧得多。

（* 后记：去年我把用了十年的合婚手册垫了桌脚，现在开胶了，倒是比算过的婚姻都结实。）